獨家記憶——〈東北日報〉和遼寧71本地方志中的抗美援朝
代表作1
致敬偉大抗美援朝精神
1953年7月27日,隨著朝鮮停戰(zhàn)協(xié)定在板門店正式簽字,中國人民志愿軍同朝鮮人民和軍隊一道,歷經兩年九個月艱苦卓絕的浴血奮戰(zhàn),贏得了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偉大勝利。
習近平總書記指出:“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偉大勝利,是中國人民站起來后屹立于世界東方的宣言書,是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重要里程碑。”
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勝利來之不易。這是我軍第一次出國作戰(zhàn),第一次與外軍聯(lián)合作戰(zhàn),第一次與號稱“不可戰(zhàn)勝”的美軍作戰(zhàn),飲雪臥冰、殊死搏斗、浴血奮戰(zhàn)??中國人民志愿軍戰(zhàn)士與朝鮮軍隊一起打敗了武裝到牙齒的對手。有人說,“抗美援朝”是新中國誕生后的第一聲吶喊。我們以“小米加步槍”戰(zhàn)勝了“飛機加大炮”,那勝利的呼喊聲像春雷,穿過三千里江山,響徹中華大地,不僅震驚了世界,更鼓舞了中國人民。
這一戰(zhàn),是立國之戰(zhàn)。它用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侵略者,中國人民不畏強暴、萬眾一心、維護正義,決不會在任何困難和風險面前低頭,中華民族是嚇不倒、壓不垮的!這一戰(zhàn)宣告:中國人啊,終于挺直了脊梁!
70年光陰流轉,和平驅散了天空的陰霾。值此特殊年份,為了紀念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偉大勝利,本報報道組決定走進遼寧地方志,去尋找遼寧大地上有關抗美援朝的記載;走進《東北日報》,去了解遼寧人民最真實的抗美援朝“日記”;走進各類抗美援朝遺址遺跡,去體味時光深處的熱血與豪邁。經過2個多月的時間,報道組翻閱了71本地方志、1000多期的《東北日報》,走訪了十幾個抗美援朝遺址遺跡,總有無數(shù)個瞬間,或熱淚盈眶,或思緒萬千,或心生呼嘯。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距離火線最近,距離戰(zhàn)場最近,距離記憶最近。無數(shù)思緒涌上心頭,有太多的話語想要傾訴??
我們想對70多年前的中國人說:落后就要挨打,退縮必然任人宰割!“弱國無外交”是近代中國的屈辱歷史留給我們最深切的警示。對于1950年的中國來說,“弱國”的帽子仍然戴在頭上??h志里、報紙上,只要是有關于美軍轟炸丹東、入侵臺灣海峽的記載,都緊跟著中國政府抗議、聲討的聲音。美軍不但毫無收斂,反而更加肆無忌憚。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,中國人民堅定了“打得一拳開,免得百拳來”的信念,以“鋼少氣多”力克“鋼多氣少”,最終為新中國的發(fā)展贏得了喘息的時間。
我們想對70多年前犧牲的志愿軍戰(zhàn)士說:青山埋忠魂,不忘來時路!鴨綠江畔的松柏,是否記得那一張張英勇渡江時的年輕臉龐?遼沈大地的山河,還會迎回多少英魂忠骨?“用胸膛堵槍眼、以身軀作人梯”,在這場戰(zhàn)爭中,像黃繼光那樣舍生忘死、與敵人同歸于盡者成批涌現(xiàn),是他們用血肉筑起了中華民族新的脊梁。
我們想對70多年前的遼寧人民說:人心齊,泰山移!留存至今的文字總能令人感受到時代的溫度。不論是“父送子、妻送夫、兄弟二人爭先上戰(zhàn)場”的參軍熱情,還是田野間、工廠里火熱的生產競賽,抑或婦女捐獻陪嫁首飾、大夫捐獻治病良方、工人捐獻工時的滿腔熱忱,無不昭示著這樣一個事實:遼寧人民真正做到“要人給人,要物給物,要血給血,要什么給什么,要多少就給多少”,成為志愿軍“敢打必勝”的堅實后盾。
我們還想對今天的自己說:一切的歲月靜好,都因為有人負重前行!當我們尋訪抗美援朝老戰(zhàn)士、民工、支援者、親歷者時,從那激情澎湃的戰(zhàn)歌“雄赳赳,氣昂昂,跨過鴨綠江”中,從那或悲壯或感人的抗美援朝故事中,我們明白,是無數(shù)的英雄烈士用生命換來了今天的和平。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?!翱姑涝痹沁|寧人民心中的頭等大事,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也銘刻在他們的基因當中,成為他們在日后攻克發(fā)展道路上一個個“婁山關”“臘子口”的制勝法寶。鑒往事,知來者。70年來,鴨綠江依舊靜靜流淌,江水不息,那些烽火連天的記憶漸漸褪去,而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跨越時空、歷久彌新,激勵著一代代遼寧人不斷前行。在今天,我們唯有奮進,唯有敢打必勝,才是紀念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勝利70周年的最好方式。
共行大道,有歌有雨。習近平總書記說:“前進道路不會一帆風順。我們要銘記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艱辛歷程和偉大勝利,敢于斗爭、善于斗爭,知難而進、堅韌向前,把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(yè)不斷推向前進。”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偉大勝利,標志著新中國真正“站起來”了。而今,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這場接力賽上,我們迎來了從站起來、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。當下,遼寧站在實現(xiàn)“第二個百年”奮斗目標的歷史交匯點上,要想打好打贏新時代東北振興、遼寧振興的“遼沈戰(zhàn)役”,必須從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中汲取敢打必勝的精氣神,做到逢山開路、遇水架橋,銳意開拓進取,才能“殺出一條血路”,用嘹亮的號角吹響奮進新時代的凱歌。
豐碑永恒,光照千秋。
謹以此特刊紀念偉大的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勝利70周年,致敬不朽的英雄,致敬偉大的祖國,致敬偉大的中國人民!
代表作2
張沛:什么力量都摧毀不了堅強意志
16歲,離家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學習;18歲,參加創(chuàng)辦了綏德的抗戰(zhàn)報;24歲,參加了北平解放報的創(chuàng)刊工作;26歲,被任命為東北日報社副總編輯;29歲,被任命為團長,率中外記者團赴朝鮮前線采訪;30歲,擔任東北日報社長……這是新聞人張沛30歲前的人生履歷,后來他又被調到人民日報、經濟日報工作,以經濟日報副總編輯的身份離休。
談起父親,女兒凌云臉上的自豪掩飾不住?!案赣H從14歲開始參加革命,從延安到東北,再到北京,他的步履不停、筆耕不輟,是一名名副其實的新聞界‘老戰(zhàn)士’。”慈父張沛并不愿向女兒提及采訪中的危險經歷,因此凌云直到父親去世后,在翻看父親的回憶錄《新聞生涯六十年》時,才真正了解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。
記者團經歷多次轟炸
張沛的一生中曾遭遇過許多生死關頭,而最后一次戰(zhàn)火考驗,就是在赴朝采訪期間的遭遇?!坝幸淮?,美國飛機又追著我們轟炸,我們的車輪被打得著了火,不得不停下來。情況萬分危險,我們急忙跳下去,隱蔽在車身后面。四面望去,到處是負傷和犧牲的戰(zhàn)友與炸毀的汽車,頭上的飛機還在炸個不停。真是十分幸運,我們這個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(qū)的中外記者團,竟無一傷亡?!痹谌ネ_城的路上,美機的轟炸,記者團經歷了許多次,有時候炸彈在路邊響起,子彈從身邊飛過,死亡隨時都會降臨,張沛真正體會到了沖過火網的感覺。
一路的艱險令人難忘,但更讓張沛記憶深刻、肅然起敬的是,朝鮮人民有著不屈不撓、什么力量也摧毀不了的堅強意志。在一個名叫博川的小鎮(zhèn)上,戰(zhàn)爭幾乎毀滅了這里的一切永久性建筑,美軍入侵時,這個僅有3000戶居民的小城鎮(zhèn)上竟有800人慘遭屠殺?;钪那嗄昴腥硕忌锨熬€去了,剩下來的婦女、老人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。離開博川繼續(xù)向平壤方向前進,記者團總能看見一群婦女在“打掃”馬路,后來才知道原來她們是在打掃敵機拋灑下來的鐵釘。這是敵人為了破壞運輸線而特制的空心四角鐵釘,落地后永遠是三角著地一角向上,汽車輪胎一旦被扎就會泄氣。
從7月21日傍晚跨過鴨綠江,到25日上午抵達開城,記者團所面臨的險境并沒有結束。在朝鮮談判期間,美國人“談時想打,打時想談”,不停地對我方進行軍事騷擾,美軍飛機對我方代表團駐地多次轟炸、掃射,記者團的住處也不能幸免,所以不得不多次轉移。
不同尋常的“中外記者團”
凌云拿出包裹嚴實的回憶錄和幾本雜志,小心翼翼地翻開。這是一本200多頁的回憶錄,記者發(fā)現(xiàn),其中有關朝鮮停戰(zhàn)談判的內容足有14頁,可見這段特殊的經歷給張沛的新聞生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?!敖拥饺蝿諘r,父親是東北日報的副總編輯?!绷柙普f,東北日報的這段經歷對于父親的成長和影響僅次于延安時期,他總是念念不忘。
1951年7月中旬的一天,張沛突然接到一紙由國家新聞總署署長胡喬木簽發(fā)的委任書,命他率領一個“中外記者團”前往朝鮮采訪停戰(zhàn)談判。7月19日下午5點,從北京前來的記者團成員一行十幾人抵達沈陽站,張沛這個團長也就此上任了。第二天晚10點,記者團由沈陽乘火車,開赴朝鮮。
在團長張沛看來,這個記者團十分特殊:中國記者和外國記者一起組成記者團采訪,這在朝鮮戰(zhàn)爭中是第一次,在新中國新聞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;從組團到成行都十分倉促,所有團員都是突然得到通知,然后立即啟程,沒有準備時間,也是極不尋常的;記者團的成員有不少著名記者,如大公報的朱啟平、光明日報的孫承佩、新華社的錢嗣杰等,還有國際知名的阿蘭·魏寧頓、貝卻敵等外國記者,算得上是新聞界的精兵強將,然而其中卻沒有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文字記者。
為什么要臨時組建“中外記者團”?為什么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文字記者沒有參加?直到后來多方了解,張沛才明白:朝鮮談判剛開始時,美方在未經中朝方面同意的情況下,帶來了20名記者,我方拒絕記者采訪后,對方小題大做撤回了全部談判人員。這一“記者事件”是美方對談判缺乏誠意的表現(xiàn),卻導致了赴朝“中外記者團”的倉促成立。而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文字記者沒有參加的原因則在于,為了避免給敵人以擴大戰(zhàn)爭的借口,抗美援朝并不是以國家的名義參戰(zhàn),出于同樣的考慮,“中外記者團”也需要以非官方的名義前往朝鮮。
談判始于來鳳莊
環(huán)境是惡劣的,但記者團的真正戰(zhàn)場在開城的來鳳莊。張沛在通訊《為和平而斗爭》中寫道:“這里在進行著一場劇烈的斗爭——和平力量與戰(zhàn)爭力量的斗爭。”
1951年7月底的開城一片瓦礫,完全沒有了都市的面貌。記者團的汽車通過一條數(shù)公里長的柏油馬路,兩旁的建筑已蕩然無存,但路旁的一個露天市場上,已有人群在進行交易。停戰(zhàn)談判的會址設在開城西北約兩公里的來鳳莊。這是一座具有中國園林風格的住宅,園內的小橋流水、亭臺樓閣交相輝映,紫藤花正在開放,與記者們一路的所見所聞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反差。張沛認為,選擇這樣一處“世外桃源”作為談判會址,更能喚起人民對和平的向往。
今天的人們都知道,這場世界軍事戰(zhàn)爭史上最長的停戰(zhàn)談判,在1951年7月份才剛剛開始,火藥味兒正濃。7月25日,談判雙方代表均按照會議的時間準時到會,美方代表喬埃照例乘著一輛新的涂有白五星小吉普車到會。而朝方代表南日將軍也是乘一輛美國吉普車前來,與喬埃的車幾乎完全一樣。這輛車不是買來的,而是在戰(zhàn)場上繳獲的。此后,喬埃就改乘飛機到會了。
“談判桌上唇槍舌劍,談判桌下,雙方的記者也在‘明爭暗斗’?!睆埮嬗浀茫案偁帯弊罴ち业囊銛z影記者了,雙方“不客氣”地搶鏡頭。雙方記者開始時互不理睬,后來稍有松動,也不甚友好。美國記者在言談中流露出盲目的優(yōu)越感。一位美國記者問:“你們中國也能制造巧克力嗎?”孫承佩英文水平高,他給美國記者講新中國的成就:土地改革、根治淮河、工業(yè)建設等等,講得美國人瞪大了眼睛:“這可能嗎?”
后來,由于美方一意孤行,不斷侵擾我方代表團,致使談判陷入無限期休會,我方代表團決定,記者團留下4位外國記者、兩位中國記者(朱啟平和錢嗣杰)以及新聞臺全體人員,其他成員全部返回祖國。
代表作3
遼東學院學子萬里尋訪志愿軍老戰(zhàn)士
289次青春對話青春
提示
70多年前,一群和當代大學生年齡相仿的青年人,“雄赳赳、氣昂昂,跨過鴨綠江”,抗美援朝、保家衛(wèi)國,用自己的青春鍛造了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。70多年后,也有一群青年人,循著英雄精神的足跡,用一次次“跨越時空”的對話,尋找老戰(zhàn)士們在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上曾經和他們一樣年輕的身影。這群青年人就是來自英雄城市丹東的遼東學院學子。
從2016年暑假開始,遼東學院發(fā)動全校青年學生,組織開展了一場名為“千名大學生行萬里路,尋訪百位抗美援朝老戰(zhàn)士”的社會實踐專項活動。6年的時間里,遼東學院的師生以丹東為起點,總計行程85260.8公里,走訪了全國11個省,28個地級市,尋訪到了289位抗美援朝老戰(zhàn)士,忠實記錄下了他們的口述歷史。每年,學校都會組織回訪活動,“遺憾的是每一年我們能夠回訪的老戰(zhàn)士人數(shù)都在一點一點變少?!边|東學院團委書記馮智慧說這是讓他們最痛心的事,也讓他們更深刻地認識到,尋訪老戰(zhàn)士、傳承抗美援朝精神是一件多么有意義的事。而對于那些尋訪老戰(zhàn)士的大學生來說,所有關于青春的疑惑,在走近這些70年前曾和他們一樣年輕的抗美援朝老戰(zhàn)士之后,都悄然解開。
“只有勝利了,我才有資格回家”
受訪老兵:周晚芳、蒲溶章
采訪學生:叢子怡、張馨心
采訪時間:2019年12月
叢子怡:作為一名女兵,是什么讓您下定決心走上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的呢?
周晚芳:我是一名志愿軍文藝兵,1950年10月25日,我們從丹東跑步入朝。當時,剛過新義州由于部隊阻擊敵人,所有女同志就返回丹東了,到1951年7月份我再次隨部隊入朝。對于我來說,能上戰(zhàn)場和戰(zhàn)友們一起戰(zhàn)斗,就是我的愿望。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性別這個問題。我們無論男女,都是志愿軍戰(zhàn)士,是戰(zhàn)士就要上戰(zhàn)場奮勇殺敵,報效祖國。而和當時在前線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友相比,我當時所能做的就是通過我們的演出,鼓舞戰(zhàn)士們的士氣,讓他們堅定信心打勝仗……
張馨心:您是在什么時候真正感覺到戰(zhàn)爭的氣息的?有沒有害怕過?
周晚芳:不害怕,為什么要害怕?我遇到過很多次危險,我記得有一次我隨部隊轉移,剛下公路就被敵人發(fā)現(xiàn)了。因為暈車我就坐在部隊敞篷卡車的后面。我記得那次子彈就在我頭頂飛過,直接在雪地里打出火星子。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看到機槍掃射。
蒲溶章:大概1950年10月,我隨部隊到達集安鴨綠江邊準備入朝,那時候天空上盤旋著敵人的飛機。那一刻,我深深地感受到戰(zhàn)爭的氣息。
張馨心:你們有過想家的時候嗎?看到戰(zhàn)友犧牲時會不會后悔自己當初的選擇?
蒲溶章:我雖然是一名女兵,但我也有和男戰(zhàn)士一樣的熱血。我在朝鮮戰(zhàn)場一共參加了4次戰(zhàn)役。那時候我們白天上山隱蔽,晚上行軍作戰(zhàn)。我和男兵們一樣過著艱苦而又危險的戰(zhàn)地生活。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回家。我覺得,作為一名戰(zhàn)士,只有勝利了,我才有資格回家!我的戰(zhàn)友們都很勇敢。他們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戰(zhàn)士。我曾親眼看見我們連隊的步兵直接跳到敵軍坦克上,把坦克上的炮塔蓋打開,塞上手榴彈。當時坦克開得速度很快,跳上去以后隨時可能會被履帶碾死,但大家都無所畏懼。在收復大小河島的戰(zhàn)斗中,敵人的各種火炮一刻不停地打了20分鐘,即便如此,我們的部隊最終還是取得了這次戰(zhàn)斗的勝利,清點人數(shù)的時候,我們部隊幸存者加起來還沒有一個營的人數(shù)多。
是什么讓我們的志愿軍戰(zhàn)士們無所畏懼?是對祖國和人民的愛,軍人的職責,勝利的決心。在戰(zhàn)場上,無論男女,我們都是靠著這樣的信念,最終取得了勝利!
“我哭過,但不是因為害怕”
受訪老兵:韓作清
采訪學生:陳秋宇
采訪時間:2016年8月11日
陳秋宇:您參加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時候是多大年紀?
韓作清:那時候很小。我18歲就參軍了,參加過解放戰(zhàn)爭。解放后我的部隊改編為42軍。入朝的時候我是志愿軍125師炮兵505團的一名衛(wèi)生員,那年我剛20歲。
陳秋宇:那時候志愿軍戰(zhàn)士們生活有多艱苦?真的就是“一把炒面一把雪”嗎?吃不飽穿不暖會影響戰(zhàn)斗嗎?
韓作清:哎呀,就是你們年輕人今天想不到的那種苦。我記得1950年12月快過年的時候,那年冬天特別冷,我們整天堅守陣地,晚上就睡在鋪著松樹枝的雪地上,糧食也不夠吃,我們吃的確實是“一把炒面一把雪”。再苦再累仗一打起來就全都忘了。我那時候一共參加了4場戰(zhàn)役,每一場戰(zhàn)役我都記得特別清楚。當時我們所有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:一定要贏!
陳秋宇:您當時年紀那么小,在戰(zhàn)場上會哭嗎?
韓作清:我哭過,但不是因為害怕。我在朝鮮的第三場戰(zhàn)役是道城峴戰(zhàn)役。那場戰(zhàn)役我們取得了勝利,但戰(zhàn)斗結束后我哭了。因為我失去了我的戰(zhàn)友,我們的副連長。他在之前的戰(zhàn)斗中表現(xiàn)得非常英勇,上面已經明確告訴過他不讓他再沖鋒了,他卻在戰(zhàn)斗結束后第一個沖上碉堡,結果被碉堡中一個受傷的敵兵用槍打中犧牲。當時我心里說不出的難受,眼淚止不住地流,那是我僅有的幾次在戰(zhàn)場上哭。
“受點傷算什么,起碼我還活著”
受訪老兵:武斌
采訪學生:石嘯雪
采訪時間:2016年8月1日
石嘯雪:還記得您上戰(zhàn)場前的心情嗎?
武斌:我老家在遼寧省葫蘆島市建昌縣。1951年1月,我被編入志愿軍65軍194師581團1營3連。那時候我只有19歲。當時大家聽說中國人民志愿軍要抗美援朝出國作戰(zhàn),都可興奮了,都想為國家作貢獻,大家都挺積極。我也特別激動,出發(fā)前一晚上都沒睡著。上戰(zhàn)場,打擊美國侵略者,這對于年輕的我來說,是一件特別興奮的事。
石嘯雪:看到了您的軍功章,立功的過程您還記得嗎?
武斌:當然。一次我們連隊正在行軍途中,走到一個山頭上的時候,有眼尖的戰(zhàn)士發(fā)現(xiàn)了山下有一群敵人。我就想這是個好機會,我們可以趁機偷襲敵人一把。當時敵人前面有坦克開路,步兵在后。于是我就和一個老兵一起來到了敵人上山的必經之路,我倆一個挖坑一個往里面放炸藥,埋好后趕緊跑。才走到一半的時候,就聽見一聲巨響,敵軍的一輛坦克被我倆埋的地雷給炸毀了。后來黨支部給我和那位戰(zhàn)友記了大功,那是我第一次立功,特別驕傲。
石嘯雪:看到您傷殘的手指,當時一定很疼吧?
武斌:在朝鮮的臨津江我們打了一場阻擊戰(zhàn),打到最后我們連就只剩下了幾個人。撤退到河邊的時候,敵人的子彈就像雨點子一樣從空中射到水里,我看見身邊許多戰(zhàn)友都倒下了。我也中了好幾槍,那次戰(zhàn)斗我右手斷了兩根手指,左手斷了三根手指。戰(zhàn)場上多大的傷痛我都能忍受,因為和那些犧牲的戰(zhàn)友相比,我的這點傷根本不算什么,起碼我還活著,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。
“比電視上演的更苦更危險”
受訪老兵:張文珍
采訪學生:王媛媛
采訪時間:2016年7月21日
王媛媛:您當兵的時候多大年紀?志愿軍戰(zhàn)士在戰(zhàn)場上的生活和電視上演的一樣嗎?
張文珍:年齡跟你現(xiàn)在差不多。我是1951年參加的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,那時候也就20剛出頭,在部隊擔任通訊員。戰(zhàn)斗生活比電視上演的更苦更危險。由于后勤運輸線經常被美軍轟炸,所以很多物資都運不上來,那時候真的是吃不飽也穿不暖,我們的武器跟敵人比也有很大的差距。
王媛媛:我們這邊武器這么差,敵人那邊有飛機大炮,力量對比這么懸殊,戰(zhàn)斗的底氣從哪來?
張文珍:武器是沒有敵人先進,但我們一點也不怕。那時候戰(zhàn)場上有很多犧牲的戰(zhàn)友,前面的人倒下,后面的人就頂上,一波跟著一波,無窮無盡,直到把敵軍打敗為止。敵人靠炮火,我們靠意志,敵人打武器,我們打意志,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退縮,我們只有一個目標:保家衛(wèi)國!
王媛媛:在戰(zhàn)場上最難過的事情是什么?
張文珍:親眼看著戰(zhàn)友犧牲在面前,卻不能去救。那是戰(zhàn)場,我們是戰(zhàn)士,我們有紀律。我記得有一次為了躲避敵機轟炸,我和戰(zhàn)友躲在防空洞里。我們班長去山頭上打敵機,結果被美軍飛機扔下的燃燒彈擊中。那時候班長全身都著火了,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燒成了一具黑色的尸體,但我們沒法出去??粗刻斐ο嗵幍膽?zhàn)友被活活燒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我現(xiàn)在想起來都會心痛。后來的每一場戰(zhàn)斗,我都會對自己說,班長不能白死!所有犧牲的戰(zhàn)友都不能白死!我們一定要勝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