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青藏高原东北部有一座山,叫瓦里关山,平均海拔超过3800米,地势孤立、四周开阔,方圆30公里内人烟稀少。在瓦里关山顶,矗立着世界气象组织唯一设立在欧亚大陆腹地的全球大气本底站——瓦里关全球大气本底站。一群年轻人常年坚守在这里,记录大气变化,他们被称为“为地球测温的人”。
大气本底站主要观测与天气、气候、环境和公众健康密切相关的大气成分,包括温室气体、气溶胶等,为了最大限度记录大气的真实构成,本底站一般要建在山顶,远离人烟。
春节前夕,我来到瓦里关,记录下了一群“瓦里关”年轻人的故事。
缺氧环境下的“憋气挑战”
瓦里关山顶上,空气稀薄,氧气含量低。因为海拔高,这里冬天风雪常伴。来到山顶,我感受到明显的高原反应,呼吸也变得局促。早上7点多,天还没有完全亮,山上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忙活起来。监测员罗文昭和贾莹珠,提着20多斤的采样设备,找到上风向采样点,在上风向处对空气进行采样。
采样时,罗文昭和贾莹珠要站在下风向,憋住气。打开一个开关后,抽气泵开始工作,他们随即跑开20米远,才停下来喘起了粗气。
监测员站在下风向、憋气、一路小跑,都是为了避免人为污染,不让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影响空气成分。
在拍摄采样过程时,为了不影响观测结果,我和摄像都屏住了呼吸,大约20秒后,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。除了要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中屏住呼吸,监测员还要面临高原气压不稳定时,用泵往瓶中灌气带来的风险,因此采样时他们都带着特制的护目镜,防止采样瓶发生爆炸。
采样完成后,这些标着“瓦里关”字样的空气瓶子将从青海瓦里关出发,被寄往中国气象局和世界气象组织,相关数据和分析结果全球共享,为气候变化研究提供支撑。打包的箱子上贴满了国内和国外的邮寄凭证,这座大山深处的空气,带着它的使命和价值漂洋过海。
这样的工作,监测员一周要进行一次。我们平时憋气能力在40秒左右,而上了高海拔的瓦里关山憋气能力明显下降。经常的憋气,也让他们的憋气能力远超我们这些“普通人”。我和山上的监测员来了一场“憋气挑战”,很快就败下阵来。
监测员罗文昭和贾莹珠告诉我,上山后,由于条件限制,缺少锻炼,说到锻炼,最多的可能就是“憋气”了。
泡面吃到“怀疑人生”
监测站一共7人,平时两人一组,上山值班一值就是7-9天。在瓦里关,油烟会影响观测,因此他们吃饭只能蒸煮。监测员们每次上山都会带一些熟食和即食食品,吃的最多的就是泡面。
我们先后两上瓦里关,在瓦里关采访近10天。几乎每天都是吃泡面,吃到最后,真的是难以下咽。而监测员常年吃泡面,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,他们告诉我,几乎所有的泡面品牌都吃遍了。
在瓦里关,我们吃过一次“大餐”。春节前,监测站站长王宁章带着监测员时闻,去最近的城镇共和县买了饺子皮和肉馅,同时带着其他物资上山“换防”。我和监测员们一起包了一顿饺子,虽然几个人包的饺子“七扭八歪”,但是还是特别开心。
因为山上海拔高,沸点低,饺子是用高压锅煮熟的。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的饺子,这也是他们一周值班时间里唯一的一顿“正经饭”。
临近春节,瓦里关迎来了新一轮降雪。风雪天气,物资上山难,用水进山也非常难。瓦里关用水不方便,生活和生产用水都是请当地藏族牧民从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拉过来。
瓦里关冬天最大的特别之处是风和雪会同时来。牧民告诉我们,送水的乡间小路,有时候积雪的厚度有桌子那么高。把水送到瓦里关山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。我们也记录了一次牧民拉水的过程,他们只能用铲雪车边推雪开路,边将送水车开上瓦里关,风雪交加,送水牧民的眉毛和衣服上都结上了冰。
在瓦里关我们感受到了吃饭和用水的不容易,因此,我们在山上,用水都是小心翼翼,生怕浪费。
在瓦里关 寂寞“具象化”了
瓦里关是一座孤山,方圆几十公里内人烟稀少,在山上工作,除了要面对艰苦环境外,他们还要面对无尽的寂寞,一年下来见得最多的就是野生动物和牛羊。
瓦里关大气监测站的监测员大多都是年轻人,平均年龄35岁。都市的生活很丰富,而在瓦里关山,这些年轻人生活简单,甚至缺少趣味,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挺难的。
站里的年轻人买了很多塑料假花装扮大气站,很是美丽,起初我以为都是真花,直到靠近闻不到任何花香,才知真相。原来因为大面积种花、种菜都会影响空气观测,而大气本底站就是要记录大气本来的样子。
夜宿瓦里关,让我更加感受到这些年轻人的不易。山上海拔高,夜里很难睡着。晚上,我和这些年轻人聊天,他们说山上还能听到狼叫,他们说冬天下着雪这里还会打雷,他们说也会害怕,但是习惯了就好了。他们一般两人在山上,前两天两人还说说话,后几天就基本不说话了,因为所有的话题基本都聊完了。
监测员贾莹珠今年24岁,平时总是笑呵呵的。在和贾莹珠一起巡山的过程中,他开玩笑地说,他们日常工作,就是去测量大气中的一些温室气体,像二氧化碳、甲烷之类的,也可以说成是为地球去测量它的体温。
采访的过程中,他们乐观态度常能感染我。
因为常在山上值班,这些年轻的监测员接触的人比较少。在山顶,我们一起吃饺子的时候,我提议大家都说一说新年的心愿。有的人说要陪家人去旅游,有人要“多吃不胖”,也有人说,希望借着上电视的机会,能多认识认识朋友,最好能认识一个女朋友。
“瓦里关曲线”很出名,瓦里关气象人持续观测30年的数据绘制了一条记录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变化的曲线,为我国的气候环境外交谈判、为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等政策的制定提供了重要依据。不少年轻人在大学里了解到“瓦里关曲线”,慕名来到这里工作。
瓦里关山,上山的道路有51道急弯,工作人员修了一条上山的路,因为路险,路边建了很高的护栏。远观,这些护栏像长城围墙一般。这些年轻人坚守瓦里关,就像战士御敌一般,瓦里关也像气候变化里的一座长城。
风雪中,瓦里关高高屹立。瓦里关里年轻人的故事,我希望能够有更多人知道。(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记者陈晨)